Friday, September 28, 2007

(9.1)呼唤南丁格尔补遗,兼答不吐不快

看了不吐不快的文章,就知道她的理解能力是远远要超过某些医生以及某些急于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加以品评的人物,我丝毫都不怀疑,她如果学医学专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可恨中国现行体制并不给她及她的同伴们创造这种机会。我很能理解她所提到的护士的处境,我也完全赞同她的说法,那就是我对护士的评议
苛刻了,我出国已有很长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国内医疗体系虽然没有大的变化,却有日益加重的医患关系以及政府一系列的举措与应对,这些变化中受到最大冲击的不是医生,而是护士,我未能将这些变化考虑在内,呼唤一文在有些地方语气重了一点。

我在前面说过,护理专业是从属性专业,它对医生专业有很大的依赖性,当医生专业受到压制,医生由于他们在医疗活动中的地位,还由于管理出于医生的传统,许多的压力会转移到护士身上,护士承担了远比医生要多的杂务。由于护士在医务活动中的任务多由医生或医生出身的管理人员决定,她们缺乏改变自已
专业环境的能力与选择。

由于人类寿命的增加,威胁人类健康的主要因素已经从各种急性,亚急性因素转到了慢性疾病,医疗活动中慢性疾病的治疗与护理在卫生经济中的地位显著增加,在发达国家中,医疗总费用花在护理上不比花在医生上少,可以推测在数十年后,护士的总收入可能会大大超过医生的总收入。但在中国,只要不走出现
在的危机状态,护理说不定会继续萎縮,更不要谈超过医生了。

护士是比医生廉价的资源,在经济学的规则中如果护士能做的就当尽量使用护士,医院缺少做杂务的人,常把护士拉来,其根源就在于以前的卫生部的所谓编制,一大堆缺乏管理水准的人,在没有科学研究的基础上随意定的人员编制极大地限制了医院对资源的配置与管理能力,这种制度我不知道是否还在继续实行,
这个制度缺乏法律上的依据,所以也不能从近期中国制定的法律条款中见到变迁的依据。正如不吐不快所说,事情总得有人做,于是护士打杂,患者家属客串护理。

医院要见钱开方,就得有人出面唱白脸,由于医生普遍学历要高,经济承受能力要强得多,还可以在病人那里获得“感谢”,所以医生常常拒绝来唱这个白脸,护士迫于生存与管理压力,不得不出面向病患施压,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无奈之举。

中华医学会是木偶,中华护理学会也是一个摆设,不能为其所代表的行业进行规化与服务,对政策的影响力几乎为零。在政治环境不改变的情况下,这种官办专业协会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要我重新评价中国的护理与护士,我还是会用“恶劣”二字,因为那是事实。作为专业人员,基本素质上就要求你能面对专业上的问题而不是回避,患者痛苦而呻吟,说明专业工作不到位,应该自责而不成为报怨的理由,生活上的问题与负担更不能成为报怨的理由,任何行业皆如此。也许不吐不快说得对,中
国的确存在态度好的人不多的问题,但我还是认为护士没有理由转嫁不良心态到病人身上,因为那是你们的专业要求。这个专业要求当然也适用于医生。护士与患者及其亲友关系紧张,护士不受患者尊重,很多时候是一个鸡生蛋与蛋生鸡的问题,护理去专业化,病人会报怨与责骂,得不到适当尊重的护士显然不会给病
患好脸色,于是陷于一种恶性循环,如果中国医院的管理与医务人员要等到病患变得彬彬有礼才以礼相向,他们就没有希望化解当前的医患关系危机。

护理工作的专业性是很强的,一方面是系统知识的积累与应用,另一方面是由于健康的重要性。人人重视健康,所以人们付于健康工作人员以特别的责任,在其它行业一个微小的损失可能会被人忽略不计,但在医疗健康活动中就会变得醒目,要受社会的多重检验。我所举例证,不外乎想要说明,缺乏系统知识与支
持,单纯的一些护理行为技术含量是极低的,即使是不吐不快所提到的那些复杂操作。护理的去专业化很容易把专业护士变成唯手熟尔的匠人。我并不认为自已教非专业人员注射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因为那是明显违反行业精神的。如果在今天,还是违法的。我评价护士的专业性差,因为在中国存在普遍的护理去专业化,
护理市场严重萎缩,从人群规模上看中国有着世界上最大的护士缺口,但现实中大量的护理专业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护士的收入也完全不能体现这种供求关系,这是一个不亚于紧张医患关系的危机。护士要得到病患的尊重,首先就得要提高自已的专业化程度。

我说护士奇懒无比,当然有护士们本身的表现,源于以前工作中的观察,与现实可能存在偏差了,在我的印象中,资历稍高的护士是吹牛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多的,资浅的护士与实习护士,那就不用说了,象资历浅的医生一样,总是要干更多的活儿的,不过吹牛的时间,也还是有的。我所说的懒,更多的是认为护
士没有完成护理的本职工作,未能体现她们在医疗活动中的价值,迫不得已做杂务,还是体现了专业上的懒与不求进取,尽管不是由于自身的原因,对于寻求专业服务的病患来说,并没有与故意的懒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样不会原谅这种行为。

我不愿意在这里更多地指责护士,如同不吐不快所说,她们的工作充满了本不该她们作的杂务,在日益紧张的医患关系中,她们还不时受到言语的冲击与不适当的冒犯,并没有被社会所尊重,所获取的薪酬,也不能体现护理的价值。

我在一开始就讲所有医生医疗的问题是体制上的问题,中国的医生差,因为中国有一个产生差医生的环境,但还是有人抓了半句话就指责我歪曲医生的道德,可以想见,如同不吐不快所说,不通读我的文章的人,很容易误解我的文章是对护士个人的直接指责。在此我想特地申明,我所描述是一个行业的现状,与社会
整体如何对待护理行业及从业人员是互为因果的,我们可以指责她们的专业水平与态度,社会整体而言我们更应当反思我们为她们创造了什么样的环境。

回到南丁格尔的时代,来到真正能产生南丁格尔的环境,我们就会发现真正现代化的医院,是护士的医院,不是医生的医院,医生有着更为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掌握现代化医学知识与技术并为患者提供相关服务,适当的医院及护理条件为这些服务提供保证。护理是现代医疗中最为人性化的一面,因为在护理成为专
业之前,患者就受到亲友的特别看顾,这种看顾的必要性以及对疾病中的亲人的安慰作用,相信凡有患病经历的人都有体会,专业化的护理应当体现出这种活动的价值。

医生由于有着天然的技术垄断优势,即使受到社会不公正对待与价格上的挤压,他们还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弥补,当然这些方式很多时候会有巨大的社会代价。而护士则没有这种技术优势,她们唯一选择就是降低专业强度,消积地减少服务质量与数量来寻求平衡,显然这种方式也有着巨大的社会成本,体现在医疗服务
的整体质量上。

如同医生行业的扭曲一样,对护理行业的危机而言,卫生部及中国的医疗政策也是始作蛹者。价格管制首当其恶,对护理影响大的还有编制与人员规划上的失误,对这一点,卫生部及其下属机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为不吐不快所描述的患者当面侮辱的言论感到难过,因为这是一个明显的管理上的误区,也某种程度体现了患者与护理人员的关系正日益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中。出身于中国的医疗系统,见惯了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官僚的常规作法,我对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惊讶。清朝末年有一位心狠手辣的老太太,她总结中
国千年历史经验说过一句名言:“宁赠友邦,勿与家奴”。那时的友邦隔三岔五要在她面子上刮耳光。随着全社会经济活动的活跃,官本位思想与制度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市面上很早就流行一句话,叫“我是流氓我怕谁”,不少人有不同的理解,我认为这就是对官本位否定得最为彻底的思想了。有了经济实力的病人
不再是在卫生官员面前府首贴耳的“良民”了,由于有了底气,他们就成了友邦,官员的威风照样得抖,当然只能在他们认为是家奴的员工面前抖了,不懂得如何应对复杂的局势,一味指责下属,那是造成这种场面的根源。

要为这种场面解冻,那就得有一个正常的医务人员流动市场,你合法出工,他依法给酬,这儿的环境不好,我自到好的地方去,官员的威风可能还会偶尔抖一抖,但抖的多了,恐怕就成了光杆司令,那时人们自然会设计合理制度,让大家都得到尊重,做事的多了,当官的少了,那样才会有真正的合谐。

我主张在管理活动中要以最大的善意推测世人,当然也包括自已的员工,医务人员受到尊重,医务人员也会尊重病人,只有良性的互动,才会建立真正的现代化医疗体系,实现社会效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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